张子君像领导散会似地走出派出所,双手背在后面,脸上浮现出凯旋归来的喜悦。两人并肩往追悼会场上走。肖平纳闷地问,你觉得你真的不是偷吗?张子君说算偷也可不算偷也可。肖平问他为啥要干这种事。子君说他觉得这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。偷东西很好玩儿,也是一种劳动,是一种最大的风险投资。作为一门爱好很高尚,但作为一种职业就低贱了。这是他不偷重要东西的一个原因。他说他从来不想给别人带来多大的经济损失使自己致富。他总认为这个爱好很好,当他顺利偷到一件东西时,哪怕那东西根本不值钱,只要成功了,就叫他心花怒放,那胜利的喜悦简直没法形容,心里甜滋滋的,充实得很。他最向往的就是那些不劳而获又有足够资本游手好闲的人。真正潇洒的是他们。肖平恶狠狠地说,你这纯粹是无稽之谈。
这时追悼会已接近尾声。如泣如诉的悼词把会场的悲哀气氛推向高潮。家属们捶胸顿足,呼天叫地的声音撕肝裂肺。平静的张子君好奇地望着那些欲死欲活的人们。他的面部表情因皮肤黝黑而显得极为模糊,说不清是悲恸还是沉重,是忧伤还是冷漠。他默默地递给肖平一支烟,自己取出一支拧在手上却又不抽最终拧成了粉末。领骨灰盒时,他回头向肖平生硬地一笑,有点像去领一笔受之有愧的奖金。抱着骨灰盒回家的路上,他催肖平说,咱们走快点,这东西抱起来不方便。肖平觉得本应走慢些才对,他却偏要加快步伐。那样子不像抱着骨灰盒而像抱了台急于使用的电视机。天空一丝风也没有,沉寂得像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。小巷里的人们拿着扇子毫无实际意义地扇打着,见子君抱着骨灰盒,都同情地跟他打招呼。肖平据此判断他跟邻居的关系不错。